母亲的棒槌

　　在邵水的源头

　　在古奇洞

　　母亲是个有影响的人物

　　一根棒槌

　　指挥着山谷、河流与村庄

　　把朝霞敲醒来

　　又把夕阳，锤下山

　　古奇洞有接连九口塘

　　中间的那口，叫井心塘

　　明朝留下的洗衣码头

　　铺着红与黑的两块石碇

　　母亲扬起棒槌

　　肮脏和龌龊，就吓得

　　屁滚尿流

　　母亲的棒槌是残酷的规矩

　　七岁那年

　　石哥哥为公家施肥

　　石哥哥告诉我

　　禾苗吃了尿素长得快

　　我突发奇想:

　　这东西，我要搞点回去

　　以后，就不用扯猪草

　　我把错误装进书包

　　母亲知道后，把我拉去田边

　　在箩筐上按下手指

　　一棒下去，就是骨折

　　这一痛

　　竟然一辈子

　　2015.11.16

奶奶的拐杖

　　奶奶花甲那一跤

　　摔得不轻

　　坎坷，丟了个满地

　　父亲一骨碌爬上村口的白果树

　　砍下最疑问的那条枝丫

　　从那以后

　　奶奶就没有出过远门

　　常常呆在院子里

　　把所有的故事

　　握在手心

　　奶奶笑着说

　　她已经老朽了，不如

　　屋檐下那些弱不禁风的小草

　　一根树枝，就挡住了去路

　　我，攀着奶奶的拐杖长大

　　这个清朝秀才的闺女

　　教我的第一个字，只有两笔

　　奶奶无数次按住大地，划得很深

　　一撇过来，又

　　一捺过去

　　空闲的时候

　　奶奶就看看蓝天，看看白云

　　听听松涛和鸟鸣

　　有一次，奶奶把拐杖高高举起

　　举成一个巨大的破折号

　　一头，搭着古奇洞的山

　　一头，搭着黄河、长江的水

　　2015.11.15

        父亲的喇叭筒

　　.钟石山.

　　很小的时候，父亲一掏烟

　　我就屁颠屁颠的跑去灶边

　　选一颗最大最红的炭火

　　然后，静静的站在跟前

　　望着

　　父亲抽烟的姿势很古董

　　眼睛半眯半开

　　父亲说，看得透迷迷糊糊的烟雾

　　就看得清形形色色的世界

　　父亲的烟丝很粗糙

　　酸甜苦辣，都是味

　　奶奶告诉我，一九四四年

　　父亲用烟点燃手中的鸟铳

　　在古奇洞的石丛中

　　砰的一声，赶走了日本侵略者

　　烟，是父亲的人生

　　最后一口，父亲抽的很猛

　　一九九八年的那个黄昏

　　父亲卷了一根很大很长的喇叭筒

　　对着夕阳去点火

　　猛吸一口，就把自己

　　烧成了

　　晚霞

　　2015.10.14